家里有几盆木芙蓉，叶如巴掌般大，没有牡丹叶子的古典，枝茎的线条更是直率得使人觉得有点硬邦邦的。每当秋尽冬临，就是木芙蓉花开的季节。木芙蓉盛开时，花朵如拳头大小，单瓣的简洁，重瓣的雍容。重瓣木芙蓉花瓣层叠团绕的花姿，毫不逊色于牡丹。虽然木芙蓉每一朵花开的时间只有短短一日，但其独特奇美之处，在于花的颜色一日三变：早上洁白，中午宫粉，到了傍晚，渐近深红，故木芙蓉又名“三变花”。
几年前一个寒风料峭冷雨纷飞的初冬，我从贺州回广州。汽车在山丘之间的公路上穿行，我看到了山野间迎着冬雨寒风摇曳的木芙蓉竟在同一时间开出了不同颜色的花朵。出于好奇，我下车径直往山坡上的木芙蓉走过去，只见这些山野间的花，在同株的枝端和叶腋间，分别开出了白色、宫粉、深红、白心粉红边、白心深红边的花朵。我诧异：在家里栽种木芙蓉多年，我从没看到过在同一株花上同时开出如此绚丽缤纷的色彩。我并未多想，匆忙间，我折下这株同时同挂数色花朵的奇葩的枝条，祈愿把缤纷的奇迹带回家去。
对土壤要求不高的木芙蓉，在那样寒冷的季节里，凭着顽强的生命力，扦插成功，并在次年春后茁壮成长。
寒冬过尽，春夏荏苒，又到深秋时节，那株扦插成长起来的木芙蓉枝头早已花苞累累，我焦急地祈盼着山野间那木芙蓉的缤纷能在我眼前重现。然而，在这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这寄予我缤纷厚望的花和家里栽种了多年的木芙蓉一样，按步就班地每丛花苞一日开出一朵，每朵花儿循规蹈矩地遵从着早、午、晚分别白、宫粉、深红的循序变化，然后又循规蹈矩地在次日萎缩下垂，把展现辉煌的机会让给同伴。我心里很是失落，搞不清是我栽种的失误还是花色的退化使其失去了来自山野间的木芙蓉原有的缤纷。此后，我也把此事淡忘。
转眼，又是一年的深秋。今年的木芙蓉如约迎来了她们的花期：依然是按部就班地遵循着一日三色同时的变化，平淡无奇。立冬，一场冷雨，把人们带进了寒冷的冬日，那纷纷扰扰的冷雨，断断续续地下着，料峭的寒气里，似乎冻住了昔日阳光下的甜味，让人感到蚀骨的的寒意。就是这样的一个傍晚，我打开露台的门，一片久违的色彩尽在我眼前展现：那三株木芙蓉的枝端和叶腋间，分别开出了白色、宫粉、深红、白心粉红边、心深红边的花朵。风中的花朵，霜侵露凌却丰姿艳丽，占尽风情，啊，好一丛“拒霜花”！
料峭的寒风，吹醒了我温暖的斑斓梦：因为天寒雨冷日短，环境的改变，不足以令木芙蓉一日“三变”而促使极具灵性的她改变了往日的惯性，通过果断延长花期，顽强地展现她生命三变的独特奇美——今天开出的白颜色花傍晚依然未转颜色，昨天开出的白花今日才渐转宫粉，昨日才转宫粉的前天开出的白花今日方变艳红……
沐浴着无边的冷雨，我掬起一朵并不名贵，却敢独自绚烂的木芙蓉，在她身上，我看到了平凡生命的坚强与乐观：生命中，无需嗟叹平淡无奇，那是生命历程难得的平静与幸福；生命中，也无需畏惧需要经历的风雨，那是迸发生命缤纷色彩的契机。
作者
黎绮云
黎绮云，70后，广州人，现为荔湾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广州市作协会员。作品见于《广州日报》《羊城晚报》《广州文艺》和海外华文报纸、杂志等。
责任编辑：疏勒河的红柳、雨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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